天热了,席子换床单,空调套取下……在上海人家度夏换装里,不见过去几乎人手一把的蒲扇,不支蚊帐,汏浴也没了丝瓜筋。当年不缺席的“三件套”,却不时唤起夏天的记忆。
20世纪70年代前,家庭未普及电扇,清凉出自手中扇。蒲扇出自蒲葵,蒲葵简直是为扇而生,叶扇形,经修剪、晒烘、压平等而成。蒲扇以南方新会为佳,明为贡品。还有一种北方蒲扇,它用蒲草茎叶编成,比蒲葵叶做得轻软,但扇起来风不大也不结实,使用率不及蒲葵扇。
家中新买的蒲扇,姆妈还会滚道边;布条裹包扇边,用线密缝,让扇子更经久耐用。蒲扇一扇多用,还挡太阳、拍蚊子、赶苍蝇,也用它生煤炉。到了鞋破帽破袈裟破的济公手里,一把破蒲扇轻摇重扇,扬善惩恶大快人心。
当年夏天离不开扇子,还少不了上海人叫“帐子”的蚊帐。1976年我分到星火农场,凭上山下乡通知书可买蚊帐一顶。帐子当时为紧俏品,“除按计划向全国调拨供应外,单是为全市近百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,就提供了大量棉毯、蚊帐及背包带等商品”。我没买帐子是因为家有父亲的军用蚊帐,军用与民用实无两样,军用只在帐顶内四角有四个三角绿布。
挂帐像造房,需细竹帐杆8根。先在床四角竖4根,在它上端绑横杆连竖杆,也是4根;由此组成个长方形。于横杆系帐顶四边的绳,要掌握好高度,以帐子底能塞进床席底为好。帐门两边打开如舞台开幕,用藤或金属挂钩挽住。在农场怕麻烦,用木夹代帐钩。挂圆顶帐不用帐杆,天花板安个钩。无帐门似密封华盖,从上而下如瀑布。用后收时,把长长的帐子下端打个结。
做帐子先是用夏布、罗纱、纱布,有钱人家用绢纱和真丝;随着科技发展,用了更薄的维纶、锦纶、涤纶等化纤材料。在农场,帐破了就跑连队医务室。不是去讨纱布补洞,而是取伤筋膏药一贴,多快好省。家里帐子一年一挂,在农场四季都挂全年无休。每晚放帐门前,蒲扇赶蚊;放帐心有仪式感,似大幕关闭;进帐更窃喜,“躲进小楼成一统,管他冬夏与春秋。”
回想起来,与帐子告别是在四十年前。那时,在南京东路627号永安大楼上班,常路过不远740号的上海帐子公司。当时卖的帐子有圆、方顶,中、西式等80多种,还可定制特殊规格和改帐子。没想到在开业半个世纪后的1992年,“帐子公司”改名“卧室用品公司”,改名只因消费变化带来经营之变。
帐子消失了,丝瓜还随时令登场,有丝瓜吃但没丝瓜筋用。丝瓜筋是老去的丝瓜,丝瓜老到干枯,皮由青绿变褐黄近淡咖啡色,果肉神奇蜕变成网状纤维,专业说法是丝瓜果实的维管束。这时,剥皮去籽晒干,得到淡黄白色、轻韧、有弹性且折不断的丝瓜筋。外省有称它为丝瓜布、丝瓜网,这倒也形象。丝瓜当吃不采让它枯老,除留作丝瓜筋,也为明年生产留种。
有趣的是,丝瓜筋湿水后就变得柔软并有摩擦力。丝瓜筋粗细长短不一,根据需要裁剪成段使用。汏浴时搓上海人叫“老肯”的污垢尤其顺手,此外还可洗碗。它是纯天然产品,绿色环保。拿丝瓜筋喻人,是在郁达夫笔下。我去严子陵钓台,只纳闷严先生在高近70米的山上如何钓鱼,能看清江面上浮珠动而起竿么?而郁达夫则在上山路上遐想:严先生鬼魂“干枯苍老得同丝瓜筋似的”。这倒是有点发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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